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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嫁后夫君要造反?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

谢兰台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谢云岚见那人敢凶自己,立刻横了一眼过去,气势凌人地说道:“哪来的毁人姻缘,这是谢家家主的意思,家主明日就到,今日由你韩家退婚,是给你们留眼面,明日若再退婚,你们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。”那人又哼了一声:“吓唬谁呢,谢老夫人已经传信过来,任何谢家的人都不能作了这门婚事的主。想假传圣旨,毁掉明日的婚礼?做你个春秋大梦。“来呀,把谢四姑娘押下,送回山庄,交由谢老夫人处理。”伴着话音落下,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跳出来,直接就把谢云岚给围了。这个变数,谢云岚始料未及啊!一个小商贩,竟敢冲她一个贵女动粗。重点,祖母竟已和韩家达成共识,气得她身子直颤,当场尖叫出声,威吓道:“你们安敢?我可是谢门嫡女,身子金贵,怎是你们这些腌臜货能碰的……只要你们敢动我...

主角:谢兰台陆霄   更新:2025-05-08 01:1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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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《改嫁后夫君要造反?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》,由网络作家“谢兰台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谢云岚见那人敢凶自己,立刻横了一眼过去,气势凌人地说道:“哪来的毁人姻缘,这是谢家家主的意思,家主明日就到,今日由你韩家退婚,是给你们留眼面,明日若再退婚,你们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。”那人又哼了一声:“吓唬谁呢,谢老夫人已经传信过来,任何谢家的人都不能作了这门婚事的主。想假传圣旨,毁掉明日的婚礼?做你个春秋大梦。“来呀,把谢四姑娘押下,送回山庄,交由谢老夫人处理。”伴着话音落下,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跳出来,直接就把谢云岚给围了。这个变数,谢云岚始料未及啊!一个小商贩,竟敢冲她一个贵女动粗。重点,祖母竟已和韩家达成共识,气得她身子直颤,当场尖叫出声,威吓道:“你们安敢?我可是谢门嫡女,身子金贵,怎是你们这些腌臜货能碰的……只要你们敢动我...

《改嫁后夫君要造反?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》精彩片段


谢云岚见那人敢凶自己,立刻横了一眼过去,气势凌人地说道:

“哪来的毁人姻缘,这是谢家家主的意思,家主明日就到,今日由你韩家退婚,是给你们留眼面,明日若再退婚,你们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。”

那人又哼了一声:“吓唬谁呢,谢老夫人已经传信过来,任何谢家的人都不能作了这门婚事的主。想假传圣旨,毁掉明日的婚礼?做你个春秋大梦。

“来呀,把谢四姑娘押下,送回山庄,交由谢老夫人处理。”

伴着话音落下,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跳出来,直接就把谢云岚给围了。

这个变数,谢云岚始料未及啊!

一个小商贩,竟敢冲她一个贵女动粗。

重点,祖母竟已和韩家达成共识,气得她身子直颤,当场尖叫出声,威吓道:

“你们安敢?我可是谢门嫡女,身子金贵,怎是你们这些腌臜货能碰的……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,回头我定让你们一个个挨板子。”

闻言,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,不敢再动。

韩老夫人顿时冷笑:“那就由婆子们来绑人……来呀……拿下……”

下一刻,另有两个婆子两个姑子跑出来,将这对主仆给按住了。

“放开我,放开我……我可是京城贵女……你们怎敢对我动粗……唔……”

双手被反负,嘴被堵住,谢云岚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,气得双眸赤红,转头瞪向那个“韩景渊”,那个长相平平的蠢货。

等着,回头,我一定要让你悔不当初。

“把人送回半月山庄。”

韩老夫人淡淡下令。

那眸光竟透着威压,一个乡下老太婆,怎有如此气场?

“唔唔唔……”

谢云岚抗议着,终是被人押了出去。

韩老夫人直摇头,轻叹:“谢祭酒家的四姑娘,还真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啊……阿风,你亲自把人押回去,对了,潜之呢?”

“郎君听您话,正乖乖洗香浴,保证明日香喷喷的,定把新娘子迷死。”

阿风又开始寻起老夫人开心了。

韩景渊正好沐完浴从外头走进来。

刚刚那幕,他有看到,遂吩咐了一句:“不必送回山庄,直接送去县衙,让老林以滋扰市场罪关她三天……”

阿风嘿嘿一笑,抱拳应声:“得令。”

他们家郎君,可以很清正严明,也可很假公济私滴。

这时,门外跑来几个护卫,领头那个抱拳道:“郎君,半月庄上的人被两个年轻郎君给引走了,他们好像在搜捕,我们的人要不要去帮忙?”

韩景渊看着跃跃欲试的手下,从边关回来这些天可把他们闲坏了:“你们就装扮成衙役,找县令老林,让他出手,带你们去抓人,一起关上三天。“

那护卫一脸兴奋:“得令。”

护卫们下去了。

韩景渊转头,看到祖母正一脸兴趣地打量他,然后听她说道:“明天,你就要娶妻,潜之,你的真实身份,打算什么时候和孙媳妇说?”

他过去扶祖母,回前院膳堂用膳:“慢慢来吧,祖母,我有三个月的假期,在我回边关前,总会说明白的。您要是觉得瞒着不好,回头您找个由头,出去巡铺子。我和我夫人怎么处,您就别多管了吧!”

“我是可以出去转转,但说好了,你可不许欺负人家!”

韩老夫人强调道。

韩景渊但笑不笑,睨了一眼:“祖母,我不欺负她,您怎么有小孙孙抱?”

韩老夫人噗嗤笑了,拍了一下这坏孩子:“如今倒是开窍了?哎,要不要我寻一些春宫图给你瞧瞧?”

韩景渊无奈一叹:“祖母真当我三岁小孩吗?您孙子都二十一岁了,有什么春宫图是我没见过的?”

韩老夫人却瞪起他:“我就是怕你没个分寸,弄伤人家姑娘身子,毕竟没实战过……说,你背着我,有过女人吗?”

“那个,祖母,我们还是聊聊其他吧!”

这个话题实在没法聊了。

韩老夫人却像老顽童一样,追问起来:“说嘛说嘛,到底有没有?”

韩景渊:“……”

*

另一头,陆霄遇上了生平第一荒唐事。

他和宗达在逃过了半月庄的追踪后,才回到客栈,宗达竟被衙门里的人给抓了去。

理由是:有几个南齐的细作流蹿至此,看到可疑的,一律抓起来。

见宗达被抓,他甚是机警地躲了起来,这才逃过一劫。

不对啊!

前世的石头县,哪来的什么南齐细作,更没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全城搜查。

他想了又想,唯一的解释是:

谢老夫人这是铁了心要把谢兰台嫁出去,她和这边的县令有几分交情,定是她说服县令,要将他抓起来,以防止他破坏兰台顺利嫁人。

这老妇人,着实可恶。

前世,她死得早,他倒不觉得她有这么难缠,如今被她几番算计,陆霄气得牙直咬。

时又下起了夜雨。

陆霄就像过街的老鼠,被搜查的队伍赶来赶去,雨水浸湿了衣裳,冻得他瑟瑟发抖,想来想去,这样不是一个办法,必须釜底抽薪。

他折回客栈,牵了马匹,连夜飞奔去半月庄。

正门是进不去的。

但是,他记得从北面绕过去,穿过一片竹林,那边有一处柴房,有柴火,更有片瓦可遮身,今晚上,他宿在这里,明日他要去抢婚。

柴房处有一暗道,可入山庄。

熟门熟路找到柴房,他已浑身湿透,所幸,柴房内有柴有火折子。

把门关上,生了火,脱下湿衣,烤着,他坐在柴火边上,身子在瑟瑟发抖,心里想的是谢兰台穿着嫁衣在洞房内含羞答答的俏模样:

“兰台啊兰台,我为了和你重修旧好,已经拼尽全力,明日,你定要听话一点,跟我走才是……

“这辈子,你只要同我在一起,我必让你享不尽荣华富贵……再不负你……”

想前世,他何曾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过。

这一世,他算是跌落神坛,为了娶到她,彻底疯魔了。

但一切是值得的。

明天,他一定会如愿带走她的!


大乾的俗礼,女子相看议亲,男方若看得中,女方也衬心,女方可赠香帕以作提亲之凭证。

这不是重点。

重点是,三关已通过?

哪三关?

她竟不知。

谢兰台思绪翻转,顿悟,心头狠狠一震,暗叹此人好深的谋划:

第一关,他遣小乞丐来送口信,既想告诉她,寺门口小乞丐围追他,是她的第一道考验,他已知悉;更是借他失约一事考验她是否会生气。

考的是她的容人之量。

第二关,路遇病妇,应是他顺势而为,是在考验她,是否心存善念——否则那老婆婆怎会独自来求药?而女儿竟会后到?

第三关,寺门遇卖花女,是在考验她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。

厉害。

三关设得不声不响,她完全不设防备,竟就被他于暗中窥探到了真性情。

那韩郎君虽只是一小小商贩,却能在短短时间内,设计出这样的考验,哪怕是随机事件,也可证明其心智实在非比寻常。

蓦地,她竟有点发怵。

怕自己难以应付。

精于算计的人,心多是深不可测的。

但转眼一想,但凡祖母能看上的,岂是寻常之辈?

若夫君太过平庸,也是一件无趣事。

想到前世,陆霄和她,就从没有暗中较劲的乐趣。那时的她,只能乖乖臣服。

可今日,她和这个韩郎君,初次交锋就激出了不一样的火花。

夫妻斗智,也是一桩极妙的闺房之乐吧!

心思几番转动,她将唇角咬了又咬,最后还是将香帕折成一个小方格,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帕匣,传了出去:

“将匣子送去给韩景渊韩郎君。”

车夫应声而去。

谢兰台翘起莲花指,悄悄掀起窗帘观察。

不远处,车夫将帕匣奉上,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,以避免送错人。

即便对着车夫,韩景渊也恭敬回了礼。

是个有教养的。

想不到,她的姻缘竟就这样定下了。

放下帘子,谢兰台怔忡了一会儿,没见那位郎君捧着那匣子,往寺中走去,四处张望,继而看到自家郎君正在和方丈说话。

他喜滋滋走上前:“郎君。这是五姑娘着人送过来的。”

韩景渊双手合什,和方丈告辞,走向他,接过匣子,打开,就有一阵淡淡幽幽的暗香飘出来。

帕上绣着一个“兰”字。

“送帕子是什么意思?”

他一脸茫然,看着有点蠢萌。

韩景渊唇角微勾:“大乾风俗,授香帕,缔鸳盟,订婚约,而自成姻缘……学着点,以后你也用得着……”

说罢,他盖上匣盖,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。

某人则凌乱在风里:什么呀,少帅的婚事,就这样草草成了吗?

“阿风,发什么呆?回了!”

那边,传来韩景渊的叫唤。

阿风惊愕,飞奔过去,看到郎君已坐上自己的爱马,策马而去,他连忙跟上去,不可思议地大叫道:

“郎君,您真打算娶她吗?就一个小家碧玉,回头带去京城,定要被那些爱慕您的贵女欺负死的!”

韩景渊勒了勒马缰,目色深深:“她若有本事,自能全身而退。她若没本事,至少能给我挡一阵桃花。她身份卑微,与我很合适……”

阿风:“……”

堂堂定北军少帅,未来的定北王,娶个小庶女,既避免了强强联手,功高盖主,也能规避掉做了驸马,被迫交权的窘境。

好是好。

可天下家世卑下的女子,多如牛毛,为何是谢家这位姑娘?

快马加鞭,韩景渊回到布铺。

前脚才进门,后脚韩老夫人就迎了出来:

“怎么样?相得中吗?我说的是,人家姑娘有没有相中你?”

韩景渊:“……”

他家老太太竟在担忧女方相不中他?

话说,人家是没瞧见他,但人家婢女是瞧见了,应该有和她描述吧!

况,祖母给出去的画像,是祖母亲手所画,画像神情毕肖,活灵活现,天底下估计没几个姑娘相不中的。

“祖母,过几日,待我回京办完差事便去提亲。这样,您满意了吧!”

韩景渊倒了一杯水喝。

“哎呀,这就是说相中了是吧!好好好,但为什么要过几天?你忙你的,下聘的事,交给我就行了呀!”

这是怕他反悔呢!

“祖母,不用这么急吧!”

“你不急,我急,我急着抱小孙孙呢!早一日过门,我早一日安心。”

老夫人的话,令跟进来的阿风叫嚷了起来:“老夫人,您这样擅自作主了郎君的婚事,就不怕皇上和太后不认账?”

“我管他们认不认账,我孙儿的婚事,只能听我和孙儿的。”

老夫人笑眯眯跑出去了:

“我现在就去盘一盘我给潜之盘下的聘礼……”

阿风则嘿嘿一笑,敢不把太后和皇上当回事的,怕也只有老夫人了吧!

*

另一头,谢兰台坐马车回到庄子,便去见了谢老夫人,回禀了相看的情况:

“祖母,人,我见过了,品性长相都不差,我只有一个要求,若韩家来提亲下聘,祖母挑个最近的吉日马上婚嫁。

那商贾出的聘礼实在太丰厚,父亲和嫡母贪婪成性,她怕迟者生变。

“好好好,你的嫁妆我早已准备好,祖母必让你风风光光出嫁,就挑最近一个吉日。”

老夫人开心抚掌。

这孩子终于开窍了。

春祺在边也跟着抿嘴笑:“老夫人,这门婚事,您配得真是好!”

老夫人一脸骄傲:“那是必须的。”

谢兰台不觉失笑,感觉这一老一小都吃了韩家郎君的迷魂药。

*

翌日上午。

谢兰台正在陪祖母下棋。

祖母心不在焉地,渐渐落入下风。

她借着喝茶,笑着提醒:“祖母,下棋得专心!”

老夫人看自己败局已定,把棋子一扔,不下了:“我哪能专心,也不知那韩家什么时候才会来下聘?你倒是老神在在的,我可要急坏了。

“我可听说了,那韩郎君之前一直在外跑生意,一年难得几次回来。这番回来,不知多少媒人跑上门想得了这东床快婿……我这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了。“

“有这么夸张吗?他长得……一般般啊!“

她小声咕哝。

老夫人瞪她:

“什么叫一般般,比你祖父当年俊多了。在我看来,陆霄都比不上他!”

谢兰台听着一乐:这话,有点夸大。

但她不争辩。

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。

就在这时,有仆人跑了进来,喜出望外道:“老夫人,老夫人,韩家来人下聘了。韩老夫人亲自过来的。”

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,一扬手臂,叫道:“来呀,开正门,迎客。”

底下人立刻笑着应声:“是。”

“兰台,你去换件衣裳,等一下呀一起用膳……”

老夫人笑着叮咛。

谢兰台脆生生娇应道:“是是是。都听您的。”

老夫人去了前院招待人,谢兰台回了房。

坐到妆台前,她瞅着自己的俏脸,暗暗吸了一口气:

从今日起,她的命运,将和韩景渊捆绑在一起——也不知那将是怎样一段前程。


谢兰台早料到了,身若轻燕地闪开,让他打了一个空,而他还蠢蠢地踉跄了几步,头撞到了柱子,发出了一阵嚎嚎惨叫声。

这光景,害得春祺差点笑出声。

“你敢躲?”

谢诚捂着撞肿的额头,恼羞成怒,一拳头又抡了过来。

谢兰台一边躲,一边利叱:“你敢打我一下,我就马上去祖母面前告状,回头我让席教头从你身上打回来。祖母宠我,还是宠你,你心里有数。”

扬起的手,收了回去。

谢诚阴着脸,恨那死老婆子偏心眼,亲孙子不疼,只惯着这个卑贱的庶女:

回头他一定要把老婆子弄死,占了她名下所有财产。

谢兰台看到了他的阴狠:

这个所谓的嫡长孙,不是好东西,必须杀之而后快。

前世,他还搞大了谢安媳妇的肚子,终日在谢安眼皮底下与弟妹私通。

如此恶心的谢氏子孙,实在有辱谢家门楣。

她会亲手杀了他。

因为,这个该死的贱男人,连她都想染指,那种阴私手段,叫她恨入骨髓。

就连她母亲的死,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。

这个仇,必须要报。

而且,还得让谢靖和陆氏因为这个儿子反目成仇。

一直以来,谢靖和陆氏表面上就是一对恩爱夫妻,在家族利益面前,他们会共同进退。

必须让他们的同盟关系破裂。

这个关键,就在谢诚。

破开谢家腐烂的沉疴,谢诚就是那把利刃。

快步来到祠堂,果然看到紫姑姑守在门口,梅姨娘和七妹妹谢兰若则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,没有铺团蒲,而直接跪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
这种天气,跪久了,寒气入体,会伤害身体。

“娘,小七。”

她无视紫姑姑,从容走进去。

谢兰若看到谢兰台时,唰地滑下两道眼泪,委屈巴巴地直扁嘴:

“五姐姐,父亲逼我到沈家做妾。我不要做妾。小娘一直告诫我,不能做妾。我该怎么办啊?”

现在的小七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孩子。

前世,她被人挑拨恨她入骨。

“五姑娘,请你也跪下。主母说了,只要你不签下和离书,你们三人就要一直在这里耗着,跪到膝盖烂了,也不准离开。”

紫姑姑拿着鸡毛当令箭,小人得志般叉腰瞪眼,满是得意,仿佛自己就是主母本尊。

想到之前在半月庄上受到的欺侮,她现在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爽感。

时有小婢送来文房四宝,和离书早已备好,就等她签字。

谢兰台没跪,转头寒眸一笑:“韩家的护院最擅长飞檐走壁,紫姑姑这样不客气,就不怕半夜被人吊起鞭上一顿?在半月庄挨得教训,是不是太轻了?”

话中的威胁,令紫姑姑立马怂了,想到那日,韩家人来得神不知鬼不觉,她怕啊,悻悻然就退了出去。

兰若看着五姐姐,觉得现在的五姐很不一样,好彪悍——连紫姑姑都畏惧她。

梅姨娘愁啊,兰台现在主见性这么强,苦的会是她和兰若及安儿。

她突然恨恨打了一下兰台,然后又重重叩起了头来:

“五姑娘,就当我求你了行不行?不要再和你父亲及嫡母斗了。斗不过的。我只是贱妾,那陆氏能轻易弄死我。

“还有你妹妹兰若,她这么胆小怕事,若嫁去那种刁钻刻薄的人家,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。

“你弟弟正在读书,太需要你父亲扶持,只有进了国子监才有可能学到更好的学问。一直在小家学读书,是成不了气候的。

“你若能嫁陆霄,便是你此生最好的归宿。

“谢兰台,五姑娘,你只是庶女,这样的儿郎你不要,非要嫁那种商贩人家,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?

“求你不要来害我们了行不行?”

梅姨娘苦苦哀求,语气里带着几丝恨铁不成钢。

就好像,这一切全是她造成的。

谢兰台面色微微发白,心头又酸又涩,反问道:“如果陆霄是个奸险小人,我也应该嫁吗?”

“陆霄哥哥不是奸险小人!”

谢兰若忽大叫,脸上全是维护。

谢兰台眸光幽幽:

没错,她这个妹妹一直爱慕陆霄,所以,前世她在陆家当妾,当成了一家主母的气势,谢兰若曾百般嫉妒她。

“娘,兰若,你们冷静一下,同时请相信我,沈家短时间内没空跑来谈纳妾的事,父亲只是在吓唬你们。”

梅姨娘听得冷声怒叱:“反正,你就是想看着我们被陆氏细细磋磨是不是?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没良心的女儿。”

谢兰台心寒。

这么多年,她们母女二人感情寡淡,娘的心,总是偏的。

这一刻,谢兰台心下委屈。

可从娘的角度看,也许她就是疯了,官家娘子不当,要做商妇,娘如何能不痛心疾首。

而她不管说任何话,只要不同意嫁陆霄,就是在叛逆,是不孝的表现。

“娘,你想给兰若找一个怎样的夫家?我去同祖母说,让祖母管了兰若的婚事,这样可以吗?”

梅姨娘眼睛一亮,跟着又一暗,直摇头道:“老太太未见得愿意管。就算管了,若把兰若嫁给一个普通商贩,那这辈子,兰若就只能永远低人一等。”

梅姨娘已经低三下四一辈子,这么多年,一直在陆氏手下吃哑巴亏。

她有两个女儿,若没一个嫁入高门,回头谢云岚若嫁给那什么萧临,她至死也没办法扬眉吐气。

所以,梅姨娘非常希望兰台能成为陆霄的正妻,更希望兰若能嫁个世族当正头娘子,一世光鲜。

如果可以嫁个能干的姑爷,说不定还能帮她母族平冤。

低嫁,她非常不赞成。

就在这时,谢兰台忽语出惊人:

“娘,如果我说我有法子,让你成为谢家的当家主母,让弟弟成为谢家唯一的继承人,你能做到日后事事听我行事吗?”

梅姨娘和兰若都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,这些是空话:

一个妾,怎么可能成为当家主母?

一个庶子,有嫡长子压着,如何能成唯一继承人?

“你在发什么疯?”

她压低声音,生怕门外的紫姑听到。

“娘,谢诚肯定会一无所有,你想不想看着陆氏发疯,父亲和陆氏反目。就这几天,我能让谢诚变成谢家的耻辱。”

她说得无比自信。

梅姨娘:“……”

这个女儿,这是得了妄想症了吗?


上午,谢兰台盘了嫁妆,入库造册。

祖母给的东西很多,就连祖母现在住的山庄都给了她。

祖母说:“东西多了,好傍身,日后,你若和姑爷龃龉了,也有一个安身之所。”

总之,是什么都给盘算好了。

前世,陆霄纳她进陆府时,闹了好大动静,父亲也是千般不愿的,但是,那姓沈的皇商,不敢和陆家对着干,后来就把抬进门当作聘礼的银钱,全给抬了回去。

因为这事,父亲恨了她好多年,连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,跟着受尽了苦楚。

这一世,她嫁了一个普通商人,父亲一旦知道,肯定会跑上门来闹。

中午的时候,谢兰台陪韩老夫人吃了午膳。

午后,她去新房小憩,心头越来越不安,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拍门声。

祸事果然找上门了。

可恨的是,当家的男人不在家里,就只有一个患了重病的老夫人,这万一来的是父亲,把老夫人冲撞了,那可不得了。

“春祺,去前头看看,出了什么事?”

谢兰台沉静地吩咐。

春祺去了。

不等她回来,外头就传来一阵吵吵声,是韩家的老管家在喝斥:“你们都是什么人,光天化日的,怎敢领着人,强入民宅,这里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闯的……”

“让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。”

一个厉色的声线传来。

谢兰台不觉暗暗掐紧指甲,呼吸跟着一窒——果然是父亲。

“我家老夫人在休息,我家少夫人正值新婚,不主外事。郎君暂不在家……有事请改日过来。”

老管家气势很大。

“我是你们少夫人的父亲——你们赶紧让我的五姑娘谢兰台出来,马上……”

这么一叫,管家立马没底气叫板了,外头呈现一阵死也样的静默。

“姑娘,是……是家主来了……”

春祺吓破胆地跑了过来,面色惨白惨白。

连冬禧的脸色也变得惨绿了:

“家主凶巴巴的,是来把您要回去的吗?”

八成是。

为了拿到沈家那三万两聘礼,父亲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。

“少夫人……”老管家跑了过来,恭敬行礼:“亲家老爷来了,请您出去相见。”

谢兰台点了点头:“有劳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气,优雅走出去,穿过抄手游廊,来到前院,进到前厅,看到前世她一直渴望得到他爱护的男人,背手站在厅内。

前世,嫡姐绞杀她时说过:“别怪我心狠,这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。父亲说,你陪了夫君多年,你若不死,他的心里就空不出位置给我。好妹妹,你就成全了姐姐,安心去吧!”

多可怕!

教唆自己的嫡女杀自己的庶女夺夫心。

“父亲。”

现在她拿他没办法,只能温温柔柔相迎。

谢靖转过了头,看到来人,不觉一怔。

他一直知道,自己这个庶出女儿长得漂亮,但以前在家她一直就像影子一样,穿得朴素,只觉得她就像春天里一朵不起眼的小花。

但今日,当她穿着新妇喜庆的罗裙,云鬓高挽,缀上几枝有分量的金钗玉花,少女的俏丽,裹着少妇的端庄,将她与生俱来的花容月貌衬得格外的耀眼。

难怪沈家那老东西非娶她不可。

是个美人坯子。

“父亲,您怎么来了?”

她上前得体行礼,几日不见,这个丫头片子竟生出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。

“我若不来,难道你想忍气吞声下去吗?”

神奇的一幕发生了。

谢靖没有大呼小叫,而是温声抱怨起来。

害谢兰台头皮一阵发麻:

这是要做什么夭。

“我已经知道了,韩家这位新姑爷,根本就是个混账狗东西,新婚当夜都没行坐账之礼,就跑了出去,新婚第二日,他没陪你见长辈,把你冷待至此,这样的夫君,你能忍得下去,我这个当父亲的,忍不下……”

好一番慷慨激昂的抱打不平。

不熟的人,定以为这是一个爱女心切的好父亲。

“走……”

说话音,他忽就上前扣住她的手臂:“跟父亲回家,这样的鲁儿郎,怎配做你夫君?和离,今日就和离。我谢靖的女儿,那是堂堂正正的贵女,全是你祖母老糊涂,竟瞎了眼,把你配给这样的腌臜货。”

拉着就要走,还一脸的义愤填膺。

这戏演得真真是够精彩的啊!

老管家急了,连忙拦:“我们家郎君,绝对没有怠慢少夫人的意思。郎君是遇上突发急事,不得不离开几日,还望亲家老爷体恤。”

“谁家新姑爷会在新婚时跑没人影的?这事说到任何地方,都说不通。兰台是我的掌上明珠,我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如此肆意欺负她的……走,回家……”

谢靖将扣着女儿的手扣得更紧了,大步走着,险些就把谢兰台带得摔倒。

“父亲,您……撒手。”

她挣扎。

可挣不开。

“不撒,有父亲在,谁都休想欺负你。今日为父带你回家,来日和离书一签,你可还能清清白白嫁个好人家……”

真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。

“我不回去!”

谢兰台突然就跪地了,泫然泪下,也演上了:

“父亲,我已是韩家妇,岂能再嫁沈家去当填房。女儿知道韩家门第低微,可女儿不求富贵显赫,做那皇商老家主夫人,只愿有片瓦遮身。您若嫌韩家聘礼少,来日女儿定努力挣钱,给您补足,求您成全女儿……求您了……”

他想冠冕堂皇地把她带走,还想落一个好名声。

谢兰台偏不如他意,不说一个逼字,却句句在控诉他为图聘礼,在拆人良缘。

这种文字游戏,谢靖哪能听不出来。

他立刻气得面色铁青:“韩家不曾善待你,你怎能嫁这种卑贱人家,别糊涂了,快,跟爹爹回去……你嫌那沈家不好,我们可以另挑名门大户。韩家实在配不上你。”

还在作戏。

“来呀,把五姑娘带走……”

这是要强抢了。

眼见得两个护卫欲来按住她,有人喝令着走了进来:

“谁敢!”


春祺和冬禧连忙上前拦住:“陆世子,请自重。”

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。

陆霄就像发了疯一般,重重将两个婢女推开,而直冲谢兰台而去。

一支袖箭,对准了陆霄,毫不犹豫就射了出去。

他第一时间灵活地闪开。

第二支箭,再次对着他射出。

这一箭划伤了他的手背。

一道血口乍现。

手背上还泛起一阵麻麻的痛感,陆霄看着箭伤,脸上震惊之色不断加深:

“你竟用箭对准我!

“谢兰台,之前你说过的,只要我应下你提的要求,就会和离,和我一起离开,结果,你竟骗我?

“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?”

前世的谢兰台在经商时,是有些狡诈的小手段,但是她从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,可现在呢,她竟毫不犹豫射杀自己。

这还是他爱着的谢兰台吗?

他实在是难以置信。

“谁规定的,我就应该老老实实,就不能骗你了?”

谢兰台一字一顿,讥诮反问:

“难道你就从未出尔反尔过?自己都做不到的事,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必须言而有信?”

陆霄顿时哑口无言:

旁人都觉得他是君子端方,正义凛然,实际上,他也通阴私手段,于无人处,也会干一些不光彩的事。

是人,都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。

“所以,那把火,是你放的?你借我的手,把他杀了?”

昨夜,他被送走,半路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。

所幸,他身上带了一把短匕首,悄悄把绳给割断,再把驾马车的车夫给打晕,抢了马匹,折回时天已微亮。

在没见到谢兰台时,他以为是半路遇上了歹徒,但细想一下又觉不对,因为马车正往京城方向赶。

这是有人要将他送回京城。

进城时,他看到县令带人去城南,围住了昨夜吊着沈九万的地方。

那边,已被烧成一片废墟。

他在边上观望了一会儿,瞧见县令着人挖出了很多焦尸块,吓得他那是浑身出冷汗。

而后他去了韩家,却发现韩家没人。

据韩家仆人说,韩家老夫人旧疾发作,已于昨日被送去京城医治,少夫人则回了庄子。

听到谢兰台回来过,他本能地认为:废园起火大概率是谢兰台干的。

于是,他杀回了半月庄。

重点,她竟想射杀自己。

这一世的谢兰台,怎变得面目全非。

几步之遥,谢兰台满脸寒霜,娇叱道:“如果我是你,现在就立刻回京城,石头县发生的种种,忘一个干干净净,昨晚上发生过什么,也不应再深究……

“陆霄,深究的下场,你自己心里有数。前途不想要了?”

冷不伶仃,陆霄打了一个激灵,心下已顿悟:

自己被利用得很彻底。

聪明一世,今日,竟栽了一个大跟斗。

“你……你不光利用了我,还想赖账?”

他沉下气,重重咬牙,心头是如此的不甘,眼睛变得猩红,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。

谢兰台轻扬小巧的下巴,眸光深深:“难道就只能任你算计别人,别人就不能算计你?

“陆霄,现在,我再和你说一遍:我,谢兰台誓不嫁你。你休想骗我和离,再骗我当妾。你们侯府门第再贵重,我也不稀罕……”

不等说完,面前的男人忽瘫坐下,看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手,怒声疾呼:“怎么回事?你……你在箭上抹了什么?”

竟说不清楚话了。

谢兰台一怔,这些箭上抹了东西了吗?

陆霄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。

她去把落在地上的箭取来,闻了闻,好像闻到了一些药味,转头问春祺:“这些新打造的袖箭,抹了什么?”

春祺忙道:“是姑爷叫人送来给姑娘防身的,我不知道。”

“没错,上面抹了药,是郎君吩咐的,说这些袖箭力量太小,杀不死人,所以让在重新打造的箭上抹了一些强效迷药。为的是帮您在受困时多争取到一些脱困的时间。”

是阿逐走了进来,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陆霄:“想不到他会逃回来,是小的派去的人大意了。请少夫人责罚。”

说着,他单膝下跪。

“不怪。起来吧!”

谢兰台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:“现在,那个人怎么样了?”

“世上已无此人。”

阿逐回复道。

“办得好,回头有赏。”

“不用。爷一直会赏我们。”

“他赏他的,我赏我的。春祺,去取50两银子。阿逐,你拿去分。”

春祺领命去取。

这一次阿逐没再客气:“谢少夫人。”

谢兰台看向地上的陆霄:“把这人送走,这一次不要再出差池。”

“是。”

阿逐将人拉走。

关于那些衣裳,他悄悄收拾了去。

春祺和冬祺都没有细问什么,但她们隐约知道姑娘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,还把陆世子耍得团团转。

谢兰台也不作解释,去见老祖母。

彼时,老太太正在指挥底下人收拾东西。

她过去问道:“祖母这是在做什么?”

“把东西收拾一下,回头住到谢居去,这里以后就是兰台的私产,我这个祖母不好多住,住城里好,与你近,你回来看祖母也方便……”

说着,她打住,认真端详:“你怎么又回庄子了?”

“韩家老太太生了急症,夫君昨傍晚将人送京城去了。他让我今日,由他手下护送着进京,我来是想问问祖母,祖母可要回京小住?”

她扶着祖母,柔声细问。

老太太说道:“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清明,得回去祭祖,韩老太太病了,你理应去侍疾。嗯,那就一同回去。”

“好。那等一下,我也去收拾一些细软!”

谢兰台点头。

有祖母同行,她心里会踏实很多。

谢兰台离开之后,老太太找人悄悄把冬祺唤来问昨晚上韩家是怎么一个情况。

冬祺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。

老太太不觉轻蹙眉头:

怪不得兰台会跑回来,看来等去了京城,必须找韩景渊问问清楚。

如果真是她老太婆看走了眼,这门婚事,当真得和离。


穿上云彩锦,簪上流光金步遥,抹上胭脂,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,以示隆重。

按着大乾的礼法,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,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,到后院见过未婚妻,一并写下婚契书,烙上手指印,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,以证婚约的有效性。

来日,谁若悔婚,当依礼法作出赔偿。

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,也不怎么打扮。

可一打扮,真的是光彩夺目。

“春祺,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?”

这样显得很是刻意。

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。

“哪明艳了,明明很素雅。姑娘现在才十六,穿得就该好看一些……姑娘,您值得世间最好的。

“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,生得又仪表堂堂,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
春祺好一番夸赞。

谢兰台被逗笑,捏捏她的脸蛋:“好话被你说全了。”

春祺振振有词道:“不是恭维,是真的好配好配。”

主仆二人正在说话,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。

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:“姑娘,姑娘,可不得了了。那韩家……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,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……”

这话,等同当头浇冷水。

“芳奴,大喜的日子,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?”

春祺当即蹙眉轻叱。

谢兰台转身,看向来人,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。

但她没表现出来,只淡淡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“回禀姑娘,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。今日提亲,不光准新郎倌没来,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,就来了那位老夫人。”

芳奴一脸愤愤然:“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?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,不得不进了京城,昨夜走的……呸,哪有这么巧的?奴婢瞧着,人家就是瞧不起您,故意给您吃钉子呢。

“这还没成婚,就被冷待成这样,待到姑娘过了门,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,委实不是好去处。”

噼里啪啦说了好多。

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。

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,按着大乾礼数,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,若不到场,就是轻贱、瞧不起女方,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。

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。

春祺的面色也变了:“韩郎君竟然缺席?倒真是有点混账了。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,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,哪能这样欺负人?姑娘,您等着,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。”

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,要去找韩家人算账。

谢兰台却把人拦住,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。

春祺神情一诧,收了愤怒,跑了出去。

屋内,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。

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,忙给倒了一杯茶,温声宽慰道:“姑娘莫气。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,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。姑娘现在看清了,不嫁便可,不可气坏了身子。”

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:“那你觉得,我当嫁怎样的?”

芳奴见时机来了,忙道:“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。家世好,学识渊博,长得风度翩翩……姑娘,要不,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,陪个不是,嫁了过去,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,谁都比不过您的。”

“啪!”

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。

果然啊,绕到了这事上头。

芳奴吓得身子一颤,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,还是硬接了一句:“姑娘莫生气,奴婢……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……”

谢兰台冷冷一笑,寒眸一横:“前日,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……我们谢家养的奴婢,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?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?你竟要背主?”

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。

她先是一惊,继而跪地,坦荡荡承认了:

“姑娘,那信是奴婢投的!”

“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哪怕为妾,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。陆家门楣显赫,您再看看自己,家主不疼您,主母厌弃您,老太太年纪大了,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?

“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。陆家是那参天大树,韩家小商小贩,一旦老太太没了,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,不费吹灰之力。

“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?韩家是护不住您的!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!”

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。

前世,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,待她入陆家为妾,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,自荐枕席,成了陆霄的通房。

后来,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,膈应自己,如今还敢来说教?

她走了出去,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,便寒声落下一句:

“来人,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,听候发落!”

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。

芳奴急了,一边反抗,一边还肆意攀污:“姑娘,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。奴婢全是为您好。您不能处置我,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。您莫不是气昏头了?新姑爷不来提亲,就把气撒奴婢身上,哪有这样的道理……放开我,快放开我……”

她人小劲儿倒很足,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。

“哟,我们家小五的脾气,真的是越来越大了……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?还不放开她!”

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,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,由两个婢子簇拥着,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。

那颐指气使的模样,就像一把利箭,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。

心头的愤恨,在这一刻炸开了花。

是她。

谢云岚。

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,当真来了。

重生再见,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,死死掐住她的脖子,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

此刻,十七岁的谢云岚,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,满头珠翠,高高在上——现在的她,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,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,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。

其做戏的本事,堪称一绝。

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,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,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。

祖母会说:“四丫头,过来见过韩老夫人,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。”

谢云岚会浅笑行礼,会说:“祖母动作真快,这才没几日呢,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。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,五妹妹命薄之人,此番倒是有福了。能被祖母看中的,一定是好人家。”

总之,她会说尽好话的。

然后,她会说:“祖母,您和老夫人好好聊,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。”

真是来道喜的吗?

不,她来是给下马威的!

偏现在,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。

谢云岚的伪善,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。

前世她弄死自己,这一世,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,死不得,活不能,才能解了心头之恨。


“你注定是我女人……兰台,我怎舍得毁你,今天,我是特意来救你的。”

“刚刚,我的小厮偷听到,姑父要把沈九万引进你香闺,借着帮你寻来神医医眼之名毁你名节,你若不想嫁那老匹夫,必须跟我走……”

陆霄大步迈上前,沉声解释。

今日,他必须带她离开,必须让她成为他的女人。

如今,每多见她一次,他就会多心动几分,得到她的心,已坚定如铁:

“我背你走,后门的人,被我打晕了……快……”

说这句话时,他的声线柔了几分,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去,欲拦腰抱她。

前世,他对她不够温柔,以后他必须加倍呵护她——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。

“春祺,放倒他!”

谢兰台一边往角落缩,一边大喝一声,神情是何等的凛冽。

“是。”

春祺配合默契,手上的针筒直接对准了陆霄,一拉机括,那些喂过麻沸散的针射了出去,射在了陆霄背上。

陆霄只觉背上一阵发麻,脚下顿时开始虚软,清隽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:

“你……你竟让她暗算我……为什么?”

他扶着床柱,大叫了一声,声音是如此的悲愤:“从小到大,我哪里亏待了你。你现在竟一次一次无视我。我是来救你的……你难道甘心被毁掉吗?”

谢兰台深吸一口气,虽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是可以想象得出,此刻的他,一如既往的高傲,不可一世,就好像,这个世上,没了他,她就会活得生不如死。

呸。

“陆霄,跟你走,就是私奔,你在逼我为妾。作为趁火打劫者,你又高尚到哪里去。今天,我哪也不去,谁敢毁我,我就敢毁谁……”

她小脸孤绝,伸出纤细如玉的素手,拉出手臂上的袖箭,一字一顿,坚定叫道:

“大不了,同归于尽……”

陆霄在失去意识倒地前,脑子里的想法是:

这个陌生的谢兰台,真的是那个跟了他四年——温温婉婉、乖乖巧巧的小女子吗?

今日如此决绝,他见所未见,偏那种双眸闪闪发光的模样,却又是如此的耀眼夺目——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
前世,他竟从不知道他的小女人,性格竟如此刚烈。

“快,春祺,冬禧,将他从后门拖出去。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兰院。”

谢兰台吩咐,她的闺房,不可以有别的男人。

“是。”

两个婢子使出全力,将这个不速之客扔了出去,二人再从窗户翻出去,将他拖出后院,再折回。

*

前院,谢靖迎来了沈九万,沈九万带了一个大夫过来。

“兰台在兰院,你先在后面等一等,等韩家人过来后,如果我和他们谈得顺利,之前说好的计划,就不用实施。兰台的脾气现在很臭,关系搞坏了,将来难哄。”

谢靖这么叮嘱着。

沈九万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,那就见机行事。

谁让谢家有一个那么难搞的老夫人呢——明明很容易的事,现在折腾的那是越来越复杂。

没一会儿,外头有人来报:

“韩家马车来了。那姓韩的小子,带着几个手下,马上就要进大门。”

少顷,昨日打不过就跑的韩家小子,昂首阔步走了进来。

与昨日不同的是,今日的他,穿得比较贵气,身上的袍子是京城顶好的料子,一件顶平民家庭一个月的花销,头上也戴上玉簪。

仔细打扮一番,这个武夫倒也像模像样。

谢靖这辈子见过太多优秀的儿郎,像这种不入流的,哪怕披上一件金袍,他也瞧不上。

“谢祭酒,我来接兰台夫人。人呢?”

来人竟连岳父都不叫,直接称他为:“谢祭酒”,态度实在恶劣。

谢靖看着厌恶之极,好在他也不稀罕他,甚至连茶都不让人上,直截了当说道:

“韩景渊,今日找你过来呢,是想和和气气聊一聊你和五丫头的婚事。

“士农工商,你出身商贾,且家资平平,实不堪与五丫头为配。昨日,五丫头摔了一跤,现在不能视物,属废人一个,入你韩家,年年岁岁治疗,又不能为你家主持中馈,与你家没有任何助益。

“另有一事,你可能不知情,五丫头一出生就是灾星,命中就是个克亲克夫之人,今日,你只要同意和离,我这边就给你配一个品貌皆优的女子。

“来呀……都上来吧……”

他拍了拍手,一行妙龄少女,穿着时兴的罗裙,袅袅入厅,围着韩景渊婷婷一拜,娇滴滴道:“拜见韩郎君,我等愿意为韩郎君做牛做马,一生侍奉韩郎君左右……”

一个个貌美如花,身姿婀娜。

韩景渊,不对,其实这人是阿风假扮的,左右一观,一脸鄙视:“这些婢女,哪有兰台夫人明丽动人,兰台夫人可是韩家明媒正娶的,她瞎了,韩家会给她治;她瘸了,韩家自会给她做轮椅;她要毁容了,韩家也愿意好生供着她……想和离,绝无可能。”

大手一摆,语气坚定。

谢靖听着直皱眉头,陆氏跟着不爽了:“韩家郎君,我们这是为你好,你是韩家独苗苗,你就不怕被活活克死吗?我可听说了,昨日,你祖母遭抢劫了……差点就……”

“我家老太太从小练了一身武功,谁劫她,倒霉的就是谁,你们没听说,那些劫匪全被斩杀了吗?”

阿风冷冷哼了一声,“废话少说,我要见兰台夫人,她的院子在哪我知道,你们不用带路。今天我就把她带回韩家去,这边的大夫要是治不好,韩家自会送她进京,不管什么病,一定能治好的……即便是御医,韩家也请得起……”

说着站起,就要往后院而去。

谢靖气着了,连忙拦:“韩景渊,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……这门婚事,必须退。今日,你必须把和离书写来。”

阿风邪气地转身,一脚就把椅子给踢翻了,眼一横:“韩家成的这桩亲,合乎公序良俗,顺应大乾婚姻礼法,谢祭酒,您休要仗着自己是高官,就敢悔婚,赖婚,今日,我必须把夫人接回去,滚开……”

凶神恶煞的模样,十足像个无赖。

陆氏看着直摇头,老夫人真是疯了头,给一个贵女配这样一个无知莽夫。

看来只能实施那个计划了!

“行,那我们带你过去见兰台,只愿你不要后悔才好。”

只要让他看到兰台衣裳不整的样子,这门婚,不破也得破。


韩景渊想了想,朗声道:“在下并没有准备,还请姑娘稍待,在下去去就来。”

他往来处折返。

那俊拔颀长的身姿,哪怕只是简单走个路,竟也走出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霸气。

春祺望了望,推门而入,小脸兴奋地看向谢兰台:

“姑娘,韩郎君当真不错,待人接物,极有分寸。和您对话,从容不迫,回答时更是不假思索的……真是太难得了。”

谢兰台倒不是特别动容。

郎君是必须要找的,可她不会再期待婚后生活。

相爱之人结成夫妻,亦会生出一地鸡毛;何况没感情的男女,各有生活习性,又岂能做到不吵不闹?

婚姻里头能做到相敬如宾,已是大幸。

结果,谢兰台等了好一会儿,却不见韩景渊回来,只等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:

“姐姐,姐姐,那位韩郎君让我过来同您说:他家铺子出了点事,他先回了,还说很是抱歉。”

啊?

竟就这样走了?

谢兰台不觉一呆。

所以,现在算是相中了,还是没相中?

谢兰台看着小乞丐,眸光一深:

竟是刚刚她让春祺买通了去考验他的人,这会儿,他故意遣人家过来,显然是知道了:小乞丐围住他,也是一个考验。

呵!

此人,当真是聪明!

“谢谢。春祺,看赏。”

她没生气,还叫赏。

春祺给了银子。

小乞丐开心地跑了。

“姑娘,韩郎君这是何意?”

春祺很是不解。

“可能相不上,便走了吧!”

她笑着猜测。

“都没相看,怎就相不上了?韩郎君怎如此古怪?”

刚刚才积下的一点好感,一下全没了。

谢兰台不甚介意,权当出来踏春。

此番重生归来,放下执念后,前程虽险,却也可期。如今她的心态,不再焦虑,而多了几分从容。

一主一仆往外走,来到寺的前院,却见一个年老的妇人,走着走着,忽就倒地,还剧烈地咳了起来,上气不接下气的。

谢兰台见状,连忙招呼春祺,一起过去扶这位病得面色发白、浑身在哆嗦的老人。

“老婆婆,你怎么了?”

“今日……今日大报恩寺药僧……药僧施药,我来求药……那边……我要去那边,这位女菩萨,可不可以扶我一扶……”

老妇颤着枯瘦的老手,指着东边,眼底透着几丝希翼。

那边,有不少病患在进进出出。

大报恩寺每月十五都有施药的义举。

“春祺,快扶老婆婆。”

她紧忙吩咐。

老妇体力不支,挣扎了几下才起来,拼尽所有力气,才在主仆二人的搀扶下进了药院。

院内有不少等着施救的百姓,扶着婆子寻到一处凳子坐下,谢兰台那细白的额上已逼出一层细汗。

“谢谢女菩萨,谢谢女菩萨。好人一定有好报的。姑娘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的……”

老妇不断地念着。

春祺嘻嘻一笑:“谢婆婆吉言。”

谢兰台则四下张望着,隐隐觉得好像有人于暗中窥视自己一般,背上一阵阵直发毛。

等那老妇看完了病,拿到了免费的药,主仆二人扶着老妇出来,路上遇到老妇的女儿寻来。

一番千恩万谢,老妇被她女儿扶着离去。

从药院走向寺院前院,待要出寺门时,又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,她们过去探看,赫然发现,是一个武夫正和一个商贩争吵。

春祺去问路人发生了什么事。

却原来是武夫的马踩踏了正在卖花的少女,少女已昏厥,少女的父亲抱着女儿嚎啕大哭,要让那武夫赔命。

武夫当场就被围住了,他很是恼火地直叫:“我没踩那姑娘,是她自己吓昏过去的……这是在讹我银子……老子这种事可见得多了……报官……马上报官……谁都别走……”

男子极是粗鲁,现在竟不是想着找大夫救人,而是顾着要报官。

谢兰台见状,忍不住说了一句:“还是救人要紧,今日药僧在寺中行善,请来药僧,给这位姑娘扎一针,一切就真相大白了。”

武夫一听有道理,“那就赶紧去请来。”

谢兰台连忙让春祺去请。

少顷,春祺带了一个药僧过来,给卖花女扎了一针。

没一会儿,卖花女幽幽醒来。

商贩很是激动,问道:“女儿,莫怕,快说,是不是这个大官人的马蹄踩到你了?”

卖花女却摇头道:“不是……女儿绊了一下,自己摔的!”

商贩顿时哑口无言,所幸人家是个敢做敢当的,立刻当场抱拳:“实在对不起,误会你了,小老儿在此诚挚道歉……”

一场风波,烟消云散。

谢兰台见事情解决,便上了自己的马车,正想着车夫驱车离开,春祺忽道:

“姑娘,大报恩寺的鲜花饼最是好吃,奴婢去买一些给老太太尝尝鲜……”

春祺看到鲜花饼,就双眼放光。

“嗯,快去快回。”

她执书倚窗,心思则在暗转:如果韩郎君当真没相中自己,来日她得央祖母另找夫家,不消几日,父亲就会来庄上,欲将她带去定下婚事。

所以,在父亲把她卖掉之前,她得先一步脱离父亲的掌控。

这事,已刻不容缓。

“小乞丐,你做什么?”

正思量,车夫在外头问。

“这是那边的韩郎君让送来,给你家女公子的……”

谢兰台收回神,车夫已在禀报:“姑娘,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……”

车帘被扶起,她举目而望,车夫已将信奉上,还指了一个方向:“是那个小乞丐送来的……”

顺着所指方位,她望过去,看到那个小乞丐正和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郎君说话,还指着这边,说完就跑开了。

那郎君抬头,正好冲这边望了过来。

一身玄衣,身形高大,五官端正,目光锐利,对视上时,人家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,和善一笑,抱以一拳。

是他吗?

今日相看的韩郎君?

不是回去了吗?

怎么还在?

相貌说不上如何惊艳,但也算不俗。

单手控马,身板笔直地坐在马上,整个人是意气风发的。

但和画像上的人,相差甚远。

人,果然不如画。

刚刚,春祺把这人的相貌夸上了天,想是为了安慰她。

她点了一下头,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
一见陆郎误终身,多少女子因为陆霄再难看上其他平凡的郎君,而她吃过他的苦,如今只想逃得远远的。

这韩景渊,虽长得不如陆霄,但品性不差。

能嫁的。

放下帘子,她抽出那封信,但见上面落着一行字,龙飞凤舞的:

“五姑娘亲见,景渊设的三关,姑娘已通过,姑娘品性,景渊已知。姑娘若相得中,请赠香帕,来日景渊便来提亲……”

竟是相中了?


卧房那头,谢兰台醒了,发现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,可见她的新婚夫君,昨晚上是在西院睡的。

可笑吧!

今天这素园里的婢子们肯定会疯传:郎君偏宠西院,冷落正妻。

如此这般,往后头她在韩家,只怕不会有很顺心的日子。

时辰尚早,春祺和冬禧还没进来唤她。

她坐到窗边,将窗打开,正好听到一个护卫在说:“少夫人唤阿风夫君来了……”

心头猛地一窒,她目光迅速往东边望去,只看到:阿风跪在檐前,阿日站在边上,似在憋笑。

而阿日身边,另站着一个黑袍玉带的高大男子,因为这句话,那男子冲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:

这种豁然转头的动作,很明显,就是被惊到了。

园中有花树,树叶掩去了男子的模样。

但她因为他这个动作吓到了,猛地就把窗户给掩上,平静的心湖,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,砰的一下,激起轩然大波。

俏脸,瞬间通红。

她趴在妆台上,昨天臊了一回,今天,又被臊到了。

那该死的阿风,为什么要跑去他面前请罪?

明明这事可以就此揭过的,现在这么一请罪,显得她有多蠢。

恼啊!

恨啊!

丢人啊!

*

书房外的男人,有看到那个娇小的少女开了窗,又吓得把窗户砰地合上。

虽搁得有点远,但大早上的,院中仆从又不多,能听到。

他勾了勾唇角,小姑娘难为情了!

不过,他好奇的是,祖母都有送去画像,她怎会弄错?

“把经过说明白!”

阿风把情况说了说。

韩景渊面无表情,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,嫌弃道:“你这张脸,和老太太送去的画像,可一点也不像……”

“就是啊!我好冤的。”

阿风哇哇叫冤。

“但你没把事情办好,是得罚,去罚十鞭子……长长记性。”

他吩咐完,就把鞭子扔给了阿日,意思是让阿日执行,而后又道:“我身上全是酒味,阿逐,去令人烧水,我洗一洗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*

这些话,谢兰台全有听见。

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。

哼,他倒有脸罚阿风,最该罚的难道不是他吗?

说好的相看,三题测完,他不现身,着人送上信来讨锦帕。

试问,他若亲自过来,还有阿风什么事?

“姑娘,您起了……奴婢侍候您梳妆。”

春祺走进来看到姑娘趴在桌子上:

“姑娘这是听到姑爷在罚阿风了吧!是得罚……姑娘,我们今天好好打扮一番,等一下您就能见着姑爷了。

“姑爷昨晚上睡在书房,没进屋,一定是怕吵到你。”

谢兰台抬头又一怔:昨晚上,他不是去西院了吗?怎么没留宿那头?

“不必打扮得过于精致,和平常一样就行……”

女为悦己者容,他又不是她的心上人,何必多此一举。

半刻后,谢兰台走出卧房。

有姑子笑着上来行礼:“少夫人,奴婢屏姑,早膳已备好,老夫人不在,膳食都在小膳堂。请跟奴婢过来。”

这个屏姑是昨晚上送糖水的人。

她跟了过去。

小膳堂小巧,在西厢房,屋子里烤得暖乎乎的,饭桌上的早膳很丰盛。

“郎君呢?”

“郎君马上就到。”屏姑笑答。

终于啊,要正式见到这位新婚夫君了。

此时此刻,她的内心,复杂之极。

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俊公子,竟让老太太,还有春祺连口称赞。

少顷,有人飞奔到书房门前,禀了一句:“郎君,盛大夫让您快去一下医馆,老夫人的病,换了一个方子,盛大夫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,请您去寻来,今日就要……越快越好。”

韩景渊应了一声:“知道,阿逐备马。从后门走。让阿风去把药方取来,我们老地方汇合……”

阿逐忙道:“郎君,夫人在等您一起用膳。”

“让人去禀一句,请夫人自便,我有事外出……快,分头行动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没一会儿,阿逐进到膳厅,一揖:“禀少夫人,郎君有事外出,请您自便!”

那些对话,谢兰台有听到,神情淡淡道:“嗯。”

又没见着。

呵,他们这算是什么夫妻?

不过,她一点也不在乎。

她执起筷子,看了一眼春祺和冬禧,温笑道:“郎君不在,你们坐下来陪我吃吧……免得浪费。”

春祺和冬祺不客气,笑着坐下,和谢兰台一边说话,一边用膳。

阿逐退下。

*

另一头,谢靖在外跑公差,一早回的谢府,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一并回来了。

谢兰台也回来了,但没和离成功,谢兰台昨晚上已入住韩家在京城的宅子。

一听完陆氏添油加醋的描述,谢靖勃然大怒,直接就冲进了木园,拎过正在化妆的梅姨娘就是一顿打:

“我怎么同你说的,必须让兰台和离,你竟没拦下,我要你何用?”

梅姨娘惊恐极了,立刻申辩:“是老夫人不让兰台留下,妾有什么办法?”

啪。

他直接一个耳光打了过去。

只打得梅姨娘眼泪汪汪,发出惨叫。

“没办法?你是她娘,你没办法?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?兰台不去沈家当主母,那兰若就得去沈家当妾,你这是只顾着疼惜兰台,不管兰若死活了是不是?”

谢靖拎着梅姨娘的头按在桌案上,咬牙切齿地问道。

“来人,把兰若打扮一番,这就把兰若送去沈家,省得沈家再来找我麻烦。马上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外头传来答应声。

紧跟着兰若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声道:“我不要去当妾……小娘,我不要当妾……小娘救我……哥救我……救我……我不去,我不去。”

谢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:“你们放开我七妹妹……不许碰她……七妹不当妾……啊……”

谢安挨了打,发出了一记惨叫声。

梅姨娘担心两个孩子,眼泪哗哗直淌,当即苦苦哀求道:

“求家主宽限几日,主母说了,要将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。陆世子已经和兰台达成共识。兰台会和离的……”

“把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,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?”

谢靖可不觉得陆家能看上兰台。

重点啊,兰台和离后就是二嫁妇,陆家眼界那么高,怎么可能让家中最有出息的继承,娶这样一个庶女?

简直就是异想天开。


春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,惊呼起来:“你你你……你就是那个挑在姑爷新婚当晚自杀的女人……那个……”

外室……

少妇咯咯一笑,若大珠小珠落玉盘:“不好意思啊,那晚上,我实在气不过,一想到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,要和别的女人入洞房,我生不如死,就直接服了毒,打扰妹妹没能洞房。罪过啊,真是罪过……”

冬禧也黑下了脸,气叫:“谁让你进新房来的?”

少妇袅袅起身,一挥衣袖,又一笑:“自然是郎君请我过来的呀,否则我怎么能进到内院?

“这间新房,布置得好生漂亮,我一时没忍住,悄悄进来看了看,还发现了那么多漂亮的裙子,那么多精美的首饰……我喜欢死了,就帮妹妹试戴了一下。”

说着,她还扭了扭蛇腰,娇滴滴道:“妹妹,你觉得姐姐我这样打扮,好看吗?”

亲亲热热。

甜甜美美。

娇娇软软。

这少妇句句不带讥嘲,却又句句在刺激谢兰台。

“滚,马上滚出去,这里是新房,你也配和我们家姑娘称姐妹?滚啊!”

春祺要气坏了。

之前,她们只是在猜想:姑爷可能有外室,不过几天,外室竟已登堂入室。

重点,都没问过姑娘,这也太太太混账了。

郎君这是要将新婚妻子置于何地?

谢兰台的脑筋转得飞快: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她杀了人,觉得拿捏住了她的把柄,所以才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人带进门来的?

她本能地这么想。

“啧,生什么气?往后头共侍一夫,总得姐妹相待的。我比妹妹年长几岁,已经二十有五,只能换你一声妹妹了!好妹妹莫生气啊!”

少妇笑容可掬,脸皮厚到不行。

“阿逐,快来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轰出去。”

春祺受不了了,跑出去大吼一声,还跺了一下脚。

阿逐一脸茫然地跑来,问:“什么不要脸的女人?”

身边跟着同样不解的阿日。

“阿逐,备马车,我要回半月庄……”

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打交道。

实在太恶心了!

她立刻从屋里头走了进来。

檐下挂着灯笼。

借着淡淡的光,阿逐看到刚刚杀完人都没怎么情绪变化的少夫人,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忙冲进去看,而后惊愕大叫:
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新房里头。阿日,过来,这个女人,怎么回事?”

他也吼了起来。

阿日也跟了进去,也大叫:“喀丽娜,你不是睡了吗?怎么跑来这里了?”

“我睡不着,就四处看看。那位就是韩郎君的少夫人呀,长得真是不错——我还以为,凭韩郎君这样冷漠的男人,根本就是和尚转世,原来也是有色心的。这位少夫人,怪小鸟依人的……”

喀丽娜娇娇应着,语气虽说正色了不少,但多少还是有点蔫坏的味道。

“你刚刚和我们少夫人说了什么?”

阿逐沉问。

“你猜。”

喀丽娜坏坏一笑。

阿日瞧着不妙,连忙转身跑出去,发现少夫人已不在,追到外院,才看到少夫人在吩咐人准备套马车。

“少夫人,有件事忘了向您禀告……里头那位是郎君的客人,之前中了毒,今日郎君赶得急,没把人带走,说好的过几日由我们送您进京时,带上她……”

阿日还没娶媳妇,但他知道:女人很容易吃醋,今天韩宅平白多了一个娇媚的少妇,就怕少夫人会误会。

客人?

谢兰台听着不觉嘲弄一笑:

外室就外室,非要说成客人,是让她不要为难人家吧。

还要让她同这个女人一起进京。

“我回半月庄,这边就留给客人住吧!阿逐呢,让他送我们过去!”

她心意已决。

“小的在,这就送少夫人回庄!”

阿逐应声。

*

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,谢兰台上了马车,偎着春祺肩上,拢着披在身上的披风,闭着眼,不愿多思多想。

自怨自艾,实没必要。

刚刚,她杀了人,情绪还陷在杀人后的害怕当中,在听说韩景渊知道自己要杀人,却又放纵手下帮自己杀人之后,她曾期待和这个男人相见,很想看透他。

前世,她经商的那几年,见过不少心思奇特的男子。

世界很大,奇男子也多,可像他这样胆大包天的人,真是见所未见。

她杀沈九万,是豪赌,但为自保。

韩景渊图什么?

但为了拿捏她吗?

结果,却在家里竟遇上外室挑衅,忽然之间,所有期待感,散得一干二净。

这一刻,她只想离得远远的。

回到半月庄,谢兰台令人烧水洗澡,又让人点了助眠的沉香,可睡觉时她还是做了一连串的噩梦。

一忽儿,她看到沈九万化作厉鬼,来索命,她拿着剑再次斩杀,却杀得一身是血。

一忽儿,她瞧见陆霄驾马车回来,指着她叫:“谢兰台,你敢诈我。我是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一忽儿,那个外室和韩景渊抱在一处,你侬我侬,“夫君,你娶的妹妹,脾气真大。”

韩景渊则说:“那就让她独守空房。”

……

天亮,她发现一身是汗,身上一片粘稠。

还好,一切只是梦。

但她心下很清楚,不管是陆霄,还是韩景渊,与她的人生,都不会有助益。

未来,她只能靠自己。

“姑娘,老夫人昨晚上也回了庄子,知道你昨夜回了这边,着人来说:请您醒了过去一起吃早膳。”

她用帕子擦着汗:“知道了。”

洗漱完,她穿上自己的衣裳,还吩咐了一句:“那些由韩家送来的,全拿去烧掉。至于那些首饰,收拾一下,回头得空去当了存钱庄。”

春祺知道,韩姑爷这一次是真惹恼姑娘了。

她忙着人将那些东西处置了。

衣裳送出去时,正好被跑来找少夫人的阿逐看到。

他眸光一扫,忙问:“这是……要干什么?”

大觉不妙。

一个小婢回道:“姑娘说烧了它们……”

阿逐:“……”

小北王第一次送人东西,竟要被烧?

回头让小北王知道,这夫妻关系,怕是至死都缓和不了!

“不能烧,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……春祺呢,让春祺将这些收起来。”

阿逐跑去求见。

谢兰台穿得素雅,正准备去见祖母,却看到陆霄怒气冲冲又闯了进来:“谢兰台,你竟敢耍我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她头皮发紧,呼吸一窒:

糟糕,他竟又杀回来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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